▲摄影：雨霏
古桥头
在昨夜沂河渡口的古桥头
河水呜咽，人影稀少
那系在桥洞口的小木船
同我一样也虚渡了一夜的青春
而自由也是那样惊人地相似
明朝小木船就要溯水而下
而我也要乘车返回故里
白马寺
在白马山上的白马寺院里
一些年轻的和尚在练武
一些中年和尚正种菜
只有为数不多的年老和尚才能念经
小山岗
人世上，季节变换
为了更多的纪念
我们把死亡安排在山冈上
我的老祖父便葬在那里
每到秋天，枯草长满坟茔
仿佛愈加悲伤和荒凉
众多的人从这里经过
他们总是显得小心翼翼啊
害怕惊动了些什么
我也要经过这里
穿过杂草、乱石和旧松林
才能来到更广阔的镇上
遇见十二只天鹅
遇见十二只中弹的天鹅
它们身残志坚
坚决从西伯利亚往南飞
它们是白色的
在黑夜里各自发着光
遇见十二只歌唱的天鹅
清晨，它们在湖边弹奏着自己
十二只天鹅——
十二支生命的迁徙之曲
是迁徙
是迁徙
是燕子北归，身怀六甲
是灰熊穿越大兴安岭，吃下松叶
是我的祖先从山西到山东
一家六口只剩两人
是迁徙
是那些船只顺流而下，至今未归
是我一个人去比北京更远的北方
那么多的白雪将我覆盖
将一个迁徙者葬在异乡
写给故乡
写给故乡
写给那片长满高粱、玉米和稻子的平原
它们一起被秋天的镰刀收割
被囤进农家小院的粮仓
写给长满山楂和甘薯的山地
寒霜已至，它们再也举不起鲜嫩的手掌
它们早已抵抗不了北风的侵袭
写给承载着马车、驴车、拖拉机的乡村公路
在路上一些人沉重地走着
傍晚就是他们的黎明
一些人还没能走到路的尽头
光阴就偷偷地将他们收留
写给我那个早已不曾谋面的大姨妈
她生下的男孩去开车
她养下的女儿去插鞋
写给家里那对灰色笨拙的小板凳
它们在时光的打磨下
开始显得各具特色
乡村教堂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座乡村教堂
顶礼膜拜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它予以指责和藐视
有多少带这青春活力的少女走进去
她们出来后变成满口缺牙的老太婆
有多少邪恶诡诈之徒走进去
他们出来后各人怀揣着一颗善良的心
大多数时候，它收留了一些鄙微的人
包括那个刚刚守寡的新娘
和邻村会使用电锯的小木匠
每个*昏我都会迎面碰上他们
他们通常不会回答我所提出的问题
只是向我指了指那对被油漆漆过的大门
它们有时敞开，有时关着
秋分
我终于抵达了这个秋天
在家乡，那么多衰败的枯叶落下来
那么多老实的庄稼人到地里收割稻子
他们终于用一场丰收、一寸光阴
抹去了堆积在心头半年之久的忧愁
还有那个积病成疾的老人
他终于抵挡不住突袭而来的北风
在昨晚同我们一一分手
他独自的苦闷还留在简陋的石屋里
像那种多年未除的烟油味
谁也不曾带走，谁也无法收留
秋天里……
秋天里，庄稼们都死了
全部都仆倒在地上
而冬小麦还未长出地面
到处遍是无尽的荒凉、衰落……
旧的事物已消亡，而新的事物还未长成
渐渐大了起来
吹动了近处衰败的叶子
远处天空辽阔
近处四野空旷
我默默无言，沉寂、宁静……
仿佛一切都昭示着衰老和死亡
冬日的原野
冬日的原野，四下里一片萧条
没有了各种花、各种草
甚至连孤独的灵*
也要在原野里到处游荡
很快，枯草覆盖了它
白雪覆盖了它
就像这个冬天善良也覆盖了整个村庄
这时就会有人从村子里走出来
到广袤无垠的原野里去
并且变为黑影点点
而他们的内心都显得那么安静
与周围的白雪一致
与他们清心、寡欲的生活一致
诗人
辰水
辰水，年出生，山东兰陵人。参加第32届青春诗会。曾获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首届山东文学奖等多种奖项。入选过《星星五十年诗选》《70后诗歌档案》《21世纪诗歌精选》等书及多种年度选本，著有诗集《辰水诗选》《生死阅读》诗合集《我们柒》。
责任编辑：甘子张明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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